袁野的彩墨画,多以瓶花为题旨展开并给以极个性化、情绪化的诠释与演绎,在优雅清新的文本与意蕴隽永的形式内容中,显示出他作为学院派画家的艺术涵养与文化底蕴,以及学术根基的深厚和学术视野的开阔,尤其是作为当代画家的语境选择、跨界身份、文化立场与艺术态度等,都是十分令人瞩目的。
综观袁野作品,不难发现,画家的思考焦点在于——在“当下”信息更大规模的交互作用的环境与条件下,如何使中国画的写意原则、材质特点与人文精神等在大时代背景下,从新焕发出自身魅力与“笔墨当随时代”的精神感召。袁野的艺术实践表明,他不是一个固循守旧,墨守陈规的画家,他在大时代中,在“语言嬗变”的历史拐点上,始终保持着自己的审美选择与文化立场,始终不放弃对人类艺术经验的借鉴与认知,不放弃源于心灵需要的艺术发现与创意。
而他始终坚持的则是——艺术创作是一种更复杂的人类精神的象征行为和情感表达方式,它永远与历史及社会现实有着更深刻的、更广泛的、更多样的联系和互动方式;因此,袁野的作品往往是在对自身的反省中,跳出既定的观念、思维框架,寻求新的观念支点,回到艺术本质之中,以新的视野和角度,在艺术实践中不断发现并产生新的创意;当然,这也是多元化时代,特有的文化立场与艺术态度,惟其如此,才能更从容地获取更大创意空间和新的发现。
作为学院派画家,袁野学术轨迹大体走过了这样三个阶段:从传统的花鸟画清供题材,到借鉴西画的静物题材,直至近作的风格特征与情绪化表现文本的建构与成熟,这些作品,如《但愿人平安》、《荷香清风》、《粉心低盼》、《四柿如意》、《天香》、《心如秋月》、《双花高瓶》、《一杯美酒独自品》、《清平乐》、《消暑》、《大明的影子》、《离别鸟惊心》、《中秋感怀》、《芳心数点》、《秋之韵》……等等,都体现为一种把握世界的精神方式,都体现为一种超现实的、非逻辑性的美感;可以说、这些作品的外部形态都是宏观与概括的、东方哲学式的表现与玄机的暗喻与提示,而其内蕴则都指向心灵世界及其本质意义的。
仅就前述作品而言,画家的创作过程,就是艺术本质与本质意义的发现、发生与创意的过程,在这个过程中,更关注与更强调的是内在的潜意识的反衬效果——消解了时间后的空间图景,其中的客观规律之外与非逻辑关系的存在,都被想象所充实,并得以展示出深入思考的特点——有时是静谧,有时是空寂;有时是清冷,有时是繁复;有时轻盈,有时隽永,其间蕴含的恰是难以言表或不可言说的神秘与玄机。
袁野的彩墨瓶花系列,与传统花鸟画、清供题材大相径庭,他强调的是形式意味,画面中的瓶花不是作为“物象”存在的,“物象”不是画家的表现目的,空间关系,存在形态及其意义才是他表现目的,客观物象与作品形式不是一对一的契合关系;在这里,形式、意象、笔墨、色彩本身便产生了意义,它们自身就是意义,且在特定过程中,创造和配置出意义的无限可能性。
艺术的发现与创意,其意义与价值无不关联着对人自身精神的思考,因此,它更重视个人情绪与内心体验。袁野在瓶花系列中体现出的个人视觉、个人情怀与个人笔调给我们的直接感受是,他把水墨技法、内心意绪、精神想象在平面空间中协调起来,不为形式结构所羁绊,在点、线、面、色与符号、空间中浸润着情绪、心灵、意识的表达,是内心世界的折射和艺术的言说。
特别是他在画面中营造的不平衡的失衡空间,不对称的错位感觉,不真实的虚构幻象、以及错位、交叉、重迭等不真实的形式表现都折射出特定的精神认知与情怀视野。因此,在画家的作品中,点、线、面、色与意象、符号、空间关系等无不与思想、感觉相维系,在他极富个性的笔墨形式与语言中,花瓶、花朵、直线、斜线、曲线与空间分割,都在氤氲、含蓄、模糊与朦胧中,获得和谐、浑然的氛围和充分的表现,一方面从特定意义上进行空间与境界的延伸,一方面则获得了优雅、率意的韵致,它们精湛又不失现代感。
应该说,袁野的作品是不带虚假与雕琢面具的,它是一种纯粹的形式语言。
可以肯定的是,做为当代文化语境中成长并成熟的画家,袁野在多元化时代的八面来风中,思考、认知并践行着自己的艺术观念,在跨界的状态中发现并创意着自己的艺术题旨与文本,在这个过程中,他对个人经验进行不断的发掘,因为这种经验深植在他记忆的深处,一旦发掘出来,便必然在豁达流畅与自出机杼的笔法中不拘陈规,把文化沉思变为生命感悟,性情书写和精神表达——涌溢而出,无拘无束,洒脱隽永,一种韵致致寓于其中;《小小心绪》、《芳心数点》、《秋日花黄》、《大明的影子》、《消暑》、《悠远的古韵》、《粉心低盼》、《静夏自凉》、《夏日感怀》、《卿卿可相依》、《叶动心欲止》、《境由心造》、《人生丰盛岂无由》、《廖落春意》、《午后的光辉》、《静心知天真》、《野卉多清香》、《何日君再来》、《春梦》、《梦里五子》、《不知又秋来》、《古韵新花》、《红樱消夏图》等作品,都是向着个人经验、向着语言和感觉层面转向的作品,在其中对时间因素的消解与多空间自由的迭加、错位、整合而成的心灵图景乃是其出发点和闪光点,最引人关注的是,画面中的意象乃是从“形”的约束中获得解放的结果,而且,在这里,尤其显示了画家的形式创造力,语言的表现力和丰富的感受能力。
袁野的瓶花题材在画面处理上的平面化、几何形体的构成关系与手法运用,让我们想起了后印象派画家塞尚作品视觉方式的变革,及其对画家心灵、感知的强调,无疑,塞尚的艺术观与理念——在主观意愿的逻辑关系中建立全新的形式规律;继而对透视、空间和结构产生新的理解;在新的视知觉中,对客观物象进行新的分解、重构、简化和抽象化等,都对袁野产生了影响和潜移默化的启示;袁野的作品放弃了传统的花鸟画范式,并对西方写实绘画三维空间规范进行颠覆,他以自己的观察和理解,运用点线、墨色表现自己认知层面上的空间关系,使中国式的点线在游刃有余、一波三折中,既分割了空间,又饱含了情绪的浸润,并在二维平面空间中,与相关色彩配合,营造了均衡、和谐与平稳的空间布局与精神图景。
作品表明,袁野在当代文化语境中对艺术的思考,不再是以必然性的逻辑规律与结构推演其轨迹与进程,而是在强调创意与发现中,在多元化格局中拼装自己的精神地图;而现代性则导引着他的艺术方向与形态,使其在具有历史连续性的同时,又透视出内在的分离和关联、转折和断裂,并在这一复杂的历史情势中,看出其多种可能性与自己的选择方向。因此,在袁野的诸多作品中,都表现出对世界图景重新构造的努力,以及把艺术从“形”的三维束缚中解放出来的矢志不渝的追求;在袁野那里,一切都是感觉的,一切都是从感觉出发的,所以,他作品中的点线、墨色与平面空间中的意象关系、乃至空间分割,都倾注了他在形而上层面的理解,譬如,他通过不同视点对意象的选择与表现,打破三维空间的焦点透视,画面的疏密、虚实在俯视、仰视中同时出现,意象之形被归纳为不规则、不对称,甚至随意性的基本几何形体,在圆柱体、椎体、球体的归纳与整合中,一种感性生动的空间形式生成并获得了显现,且在线、色的交互中产生走势、明暗、扭曲的意象外形,画面在总体上以一种“不真实的把握”创造了“不可理解”的视觉经验。
事实上,袁野在自己的作品中,要发现与找寻的是艺术的自律性,是视知觉的自律性,他的艺术创意在于展示视知觉的自由与广度;毕加索曾说过:“自然是一种真实,我的画也是一种真实”,他强调的是艺术的自主性。对于发现、开掘艺术内在能量与未知领域的探索型画家来说,是颇具启发意义的;袁野致力于视觉元素的解放,在客观规律之上和逻辑关系之外,结构平面空间的意象符号,在距离、角度与形态的纯粹性上给以自由发挥,使作品不同部分之间在整合为一中形成神秘律动,传达出难以言说的心灵节奏与生命气韵。
袁野的彩墨艺术,在走向写意、平面与意象符号化的纯审美中,传达出新世纪艺术的现代性本质,以及不与传统艺术共享同一平台的努力,在塑造自己的艺术“异类”形象中,他收获了累累硕果。
清华大学吴冠中研究中心研究员徐恩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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